海外揚名的紅木宮燈

廣東省廣州市是傳統(tǒng)紅木宮燈的發(fā)源地之一。清朝曾是廣式紅木家具的極盛時期，作為紅木家具的衍生品，紅木宮燈也隨之成為廣東有名的貢品，并且遠銷海外，被稱為“中國燈”。

工藝美術大師羅昭亮出生于木雕世家，也是“廣式紅木宮燈”的傳承人。在炎熱的8月，我們跟隨著他來到廣州市白云區(qū)神山鎮(zhèn)，參觀藝華美術工藝廠的紅木宮燈車間。暴雨過后的鄉(xiāng)村顯得寧靜如水，紅木宮燈便是在這片寧靜中繼續(xù)譜寫著它的當代傳奇。

話古

紅木家具衍生宮燈 海外揚名“中國燈”

據(jù)廣州市民間文藝家協(xié)會名譽主席曾應楓介紹，紅木宮燈屬于木雕的一種。若想了解廣式宮燈的歷史，應該先了解廣式木雕的歷史。清朝雍正到乾隆年間，一批廣州木雕藝人被召入宮中制作御用家具，名為“廣木作”。廣木作使用南洋紅木等硬木為材料，家具造型寬闊、氣派，腿足部位的彎形工藝一氣呵成。最令人嘆為觀止的是其中的木雕，刻有云龍、鳳紋等圖案，雄渾、厚重又不乏精細。

在這一基礎上，工匠們對制作硬木家具的邊角料善加利用，將其加工為六角形框架，外面蒙上絹紗，成為能夠點放蠟燭的燈架。其制作工藝繼承了廣式木雕善刻龍鳳的傳統(tǒng)，通常在每個六角棱的上端雕刻龍頭，下端雕刻鳳頭，有時也會在中部雕刻鳳頭，這便是今天人們熟知的紅木宮燈的起源。

據(jù)羅昭亮介紹，制作紅木宮燈的原料曾經(jīng)是海船的壓艙物，源自古代海上絲綢之路。當時有許多海船從廣州出發(fā)，裝載著茶葉、陶瓷、絲綢、廣彩等貨物運往南洋。這些船卸空貨物以后，由于船體變輕，風浪一來便搖晃得厲害。南洋各國出產(chǎn)紅木，產(chǎn)量大，價格便宜，商人們就購買紅木做壓艙物。

返回廣州黃埔港后，當?shù)氐募揖呱贪l(fā)現(xiàn)這些堅硬、耐潮的原木是制作木器的上好材料。羅昭亮說：“其實明朝以前就有這種木料，只是當時人們還沒有把它做成家具的意識。紅木家具在清朝很發(fā)達，雕琢耗時精細。那時的紅木宮燈，除了向京城進貢，也會出口，外國人就把它叫做中國燈?！?

談今

不甘宮燈瀕臨失傳?自建工藝廠謀重生

紅木宮燈本是與古代建筑相結合的產(chǎn)物，到了現(xiàn)代便遭遇了生存危機。在羅昭亮看來，紅木宮燈與現(xiàn)代水泥建筑有些格格不入?！皬拿駠跗陂_始，建筑都西洋化了，使用的是水泥。水泥是平面的，有種硬邦邦的感覺。而紅木是軟性的，它的雕刻也有很多變化和圖案”。

另一方面，傳統(tǒng)的宮燈多是掛燈、壁燈，甚至提燈，而在現(xiàn)代裝飾理念中，以吸頂燈、落地燈為多?！八喾恐v求空間利用，它的屋頂通常不會超過3米。傳統(tǒng)宮燈都是比較高的，在低矮的水泥房里掛下來，顯得很不適宜。所以發(fā)展到后來，只剩下古廟、古建筑才會配紅木宮燈，老百姓的家里已很難見到”。

“我找了一個沒人干的活”，羅昭亮用這句話來形容自己的經(jīng)歷，有兩層含義：一是會做紅木宮燈的人少，二是愿意做紅木宮燈的人更少。至少在他投身宮燈制作的1993年，很少有人相信這個行業(yè)能夠生存下來。

羅昭亮出生于工匠世家，父親羅啟湘從事建筑業(yè)，叔父羅啟洲是一位資深的紅木雕刻藝人，也就是當時俗稱的“花梨佬”。50年代初，羅昭亮就讀于廣州第十中學，每次經(jīng)過中華宮燈廠，都能看到臨街的櫥窗里掛著各式宮燈，絢麗的色彩和古色古香的木雕令他著迷，經(jīng)常駐足觀望。

改革開放以后，羅昭亮辦起摩托車廠，斬獲下海的第一桶金；隨著時代變遷，他摯愛的宮燈也像許多傳統(tǒng)工藝一樣，在崇尚高速、簡約的現(xiàn)代生活中難以生存。北京、上海等地的老字號宮燈廠紛紛關閉，廣州的中華宮燈廠也在1993年倒閉。眼見童年的記憶即將在眼前消失，羅昭亮不甘心了。他來到中華宮燈廠的廠房，自掏腰包把宮燈廠剩余的材料買進，成立了藝華美術工藝廠。

與此同時，他開始學習制作宮燈，決意不讓這門流傳了數(shù)百年的羊城技藝失傳。1997年，工藝廠的第一批產(chǎn)品銷往美國。此后數(shù)年中，工藝廠經(jīng)常處于入不敷出的狀態(tài)，靠摩托車廠的收入接濟，勉強維持運營。2009年，來自亞運會的大批訂單終于給紅木宮燈提供了“復生”的機會。人們驚喜地發(fā)現(xiàn)這門嶺南技藝依然在延續(xù)，工藝廠也漸漸走上了穩(wěn)健發(fā)展之路，用羅昭亮的話說，“這幾年是越來越好，目前的收入比較穩(wěn)定，工廠能自己養(yǎng)活自己了。”

傳承

創(chuàng)新木雕和玻璃畫?兩大絕技增色添彩

現(xiàn)代紅木宮燈的制作有兩個要素，一是木雕，二是玻璃畫。談起木雕的制作，羅昭亮告訴我們，紅木宮燈雖然起源于紅木，卻不一定只能使用紅木做材料。除了著名的酸枝紅木外，龍眼樹、荔枝樹和路旁常見的小葉桉都是制作宮燈的上好材料。

“有人可能覺得龍眼樹是普通樹種，對它不以為然，其實它可以做成非常精細的木雕?？匆环N材料能否用來制作紅木宮燈，主要取決于它的硬度。比如小葉桉是可以拿來做鐵路枕木的，浸了瀝青以后，火車軋過去都不怕。”

對于典型的六角形宮燈來說，木雕首先是雕在六角棱柱上。而羅昭亮對宮燈予以發(fā)展，創(chuàng)作了許多落地燈，而且會燈柱上雕刻漂亮的木雕，以增強宮燈的觀賞性。由羅昭亮和他女兒羅敏欣共同創(chuàng)作的《百鳥朝鳳燈》便是一例落地燈的經(jīng)典之作。這部作品高三米，由羅昭亮家門口一株百年龍眼樹雕琢而成。羅氏父女巧妙地利用老樹千姿百態(tài)的根系，在上面雕出龍、虎、蛇等13種動物，不僅體現(xiàn)了紅木宮燈的制作工藝，還體現(xiàn)了根雕的制作工藝。

紅木宮燈特有的手繪砂玻璃畫工藝

如果說木質框架繼承了廣式紅木家具的雕琢工藝，手繪砂玻璃畫則是紅木宮燈特有的工藝。在羅昭亮看來，玻璃畫是制作現(xiàn)代宮燈時最難的一項工序。

玻璃畫起源于清朝，由于當時出現(xiàn)了毛玻璃，易于顏色吸收，工匠便以顏料在上面作畫，安在宮燈上做裝飾之用。傳統(tǒng)顏料抗霉、抗蟲的效果不好，而且怕水，容易脫落。從上世紀90年代起，丙烯作為一種新型繪畫顏料流行起來，羅昭亮便用它代替?zhèn)鹘y(tǒng)顏料，繪制玻璃窗花，讓宮燈產(chǎn)品在使用上更加耐久。

制作玻璃畫，需要以黑色顏料打出底稿，再逐層上色。據(jù)羅昭亮介紹，標準宮燈配備12片各不相同的玻璃畫，題材與嶺南畫風相近，以花鳥、山水為主。“構圖都是我自己創(chuàng)作的。有時候臨摹古人的作品，比如我就臨摹過唐伯虎的畫，但我只借鑒他的精彩之處，再加上自己的想法，并非完全照抄”。

由于玻璃畫的制作要求有一定的美術功底，非普通工匠能夠完成。木質框架可以在工廠用機器削出大樣，再由工匠批量打磨，玻璃畫卻只能靠人工一片一片地畫，懂得這門技藝的人屈指可數(shù)。羅昭亮說，剛入門的學徒一天可以制作10片，他本人的最高紀錄則是一天60片。

前景

傳統(tǒng)特色廣受青睞?三大價值市場看好

在羅昭亮的家里，我們看到一位來自杭州美術學院的學生，他利用暑期專程來學習玻璃畫的制作。羅昭亮告訴我們，這樣“好學”的學生，現(xiàn)在是少之又少。“現(xiàn)在的美術學院學生都去做動漫了”，他笑著說，“誰愿意來做這個啊”。

紅木宮燈細致的制作工藝

與某些面臨危機的“非遺”文化相比，紅木宮燈的市場現(xiàn)狀顯得相對樂觀。特別是在2009年廣州亞運會以后，紅木宮燈的傳統(tǒng)特色受到各方青睞，羅昭亮終于不再為訂單和收入發(fā)愁了。然而在另一方面，從事這個行業(yè)的學徒數(shù)量不多，技藝精湛者更是稀少，從業(yè)者缺乏耐心和收入不高成為發(fā)展的最大瓶頸。

目前，大部分玻璃畫的制作依然要靠75歲的羅昭亮來完成。除了傳統(tǒng)中常見的掛式宮燈外，他還制作了不少走馬燈、吸頂燈和落地燈，照明源也全部使用電力了，這些都是為了適應市場的需要。他說：“在我們的時代，宮燈有三個價值，一是裝飾作用，二是照明實用價值，三是作為傳統(tǒng)工藝品，有收藏價值。”

曾應楓也認為，現(xiàn)在有觀點將紅木宮燈和大型的廣式家具進行比較，認為紅木宮燈是木材邊角料制成的產(chǎn)品，從而忽視它，這種觀點有欠公允。無論是產(chǎn)量還是價格，當代紅木產(chǎn)品都不能和古代相提并論。材料的稀缺已經(jīng)讓許多制作傳統(tǒng)廣式家具的民間藝人面臨困境，廣式木雕的工藝能夠通過宮燈承傳下來，未嘗不是一件好事?！皶r代已經(jīng)不同了，我們不能用老眼光來看問題?；蛟S紅木宮燈與氣派的酸枝桌椅相比，個頭是顯得小了些，但紅木宮燈對材料的要求相對較低，而且它也是有傳統(tǒng)的，以另一種方式展示了廣式木雕的手藝，這點應該給予肯定?！保?周曉蘭∕編輯）